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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原是上海的一名工人,不知何因,后带领全家回到家乡,外号亦由此而来。老上海见过大世面,在大都市浸染久了,言行举止透着温文。村口,村人集散地。闲时,村人喜欢到那里蹲一蹲,扯扯闲篇。老上海常穿着军大衣到村口来,跟大家一起侃大山。他一到场,就成了焦点。单是穿着就打眼,块头又大,肚子里有墨水,见识又广,谈《三国》,讲《水浒》,论时事,条条是道,生动鲜活,比说书还精彩。老上海是生产队长时,我还是个毛孩子。队里开大会,我在人缝中乱窜。会场人声嘈杂,他一开口讲话,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在人缝中瞅他,黑铁塔一般,四方大脸,络腮胡子,不怒自威。
老上海膝下有三子,按长幼次序,分别叫大上海、二上海、小上海。“上海”好像是爵位似的,被三个儿子给继承了。二上海曾是我的小学老师。二上海老师考取大学那年,已经不当队长的老上海,在自家门前开了一间代销店。
老上海家前是一条大路,横穿村庄,连接村外的大路,路南是一口池塘,池边有棵老柳树,不是垂柳,枝干遒劲,树冠如伞。老上海便坐在树阴下的竹躺椅上,面前放着修车的工具箱。开小店,顺带着修车。没生意时,躺在椅子上,吹着水腥气的池风,哼着京腔,悠然自得。听到有人喊,慢腾腾地起身。
小店不大,东西全,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针头线脑,文具纸笔,糖果糕点……可以说应有尽有。一条长长的水泥柜台把小店一隔为二,里边是货架,摆放百货,柜台外是顾客的空间。打酒,打酱油、醋、大豆油,都不用秤,用端子,竹制的端子,舀酒的叫酒端子,舀油的叫油端子。酒端子有一两的、半斤的、一斤的三种,油端子有两种,少了一两的,打油大概没有打一两的。
父亲好酒,干一天的活,晚上喝点小酒解乏。我拿着空酒瓶子,手里攥着五毛钱,一溜小跑,到了老上海的小店,张口气喘、粗声大气地喊一声老太(辈分的一种尊称)。他一边应声,一边拿过空酒瓶。三毛钱的酒,两毛钱的花生米。我把皱巴巴的毛票子放到柜台上。他不忙着拿钱,熟练地拿起漏斗,把漏斗细嘴插入瓶口,用一两的酒端子舀酒往漏斗里到,清亮亮的酒顺着漏斗嘴流入瓶中,酒液在瓶底打着旋,泛着酒泡。
秋天,臭豆腐新鲜上市。一年之中,只有秋天这段时日有臭豆腐卖,几乎家家都要买,最少也得买一次。过了这阵子,想吃都没地方去买。我常常会端着瓷盘子,去小店买,一块臭豆腐大约有火柴盒一半大小,五分钱一块,买多少随意。臭豆腐吃起来鲜香,用大葱蘸着臭豆腐汁,就着小麦煎饼,胃口大开,可多吃两张煎饼。
中秋节卖月饼,年节卖京果、角蜜、三刀子。老上海的小店,卖的是百货,买的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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