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地铁14号线站厅内的第三卫生间据视觉中国

红星新闻记者|陈怡帆 蓝婧 实习生|熊思琦

(资料图)

责编|邓旆光 编辑|郭庄

近年，“男童进女厕”频繁引发争议。去年全国两会上，时任全国政协委员、中建西南院总工程师的冯远曾提议要把第三卫生间作为重要民生工程建好。时隔一年，冯远注意到，相关部门针对提案有所行动，很多地方都在改进，但矛盾仍然存在。

宝妈们顾虑孩子的安全，但其他如厕女性又感觉隐私被侵犯，实际，爸爸带女童也会遇到类似问题，两者矛盾背后是第三卫生间配置不够的问题。

第三卫生间，是指在厕所中专门设置的、为行为障碍者或协助行动不能自理的亲人(尤其是异性)使用的卫生间。早在2016年住建部颁发的《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中，就注明商业区、重要公共设施及重要交通客运设施区域的活动式公共厕所，均应设置第三卫生间。

去年10月提请审议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草案）》说明首次提到，实践中的第三卫生间、家庭卫生间、母婴卫生间也应当整合到无障碍卫生间范畴。专家表示，还应将游泳馆温泉这类场所纳入标准，各地也可拟定地方标准满足公众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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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妈带男童入厕惹争议背后：

全国公厕第三卫生间建设占比仅为6%

近年来，宝妈带男童入厕频惹争议。2021年10月，山东一女子带男童强行进入女浴室，遭拒后与服务员发生争执。今年1月，哈尔滨一名6岁男童进入女厕，其家长与其他如厕女性因此起冲突。

红星新闻发现，家长们的顾虑主要有两点，一是孩子年幼，不具有自理能力，需有人辅助上厕所；二是担心孩子独自去厕所会有安全隐患。但另一方面，对于需要使用厕所的其他人而言，厕所是相对隐私的场所，异性入厕或多或少会带来不便。

广东财经大学社会学系讲师徐靖捷认为，冲突不应该发生在有孩子的女性和没有孩子的女性之间，矛盾也不应该指向带男宝的妈妈。不仅宝妈带男童会遇见上厕所难题，爸爸带女宝上男厕所一样不方便，重点在于公共场所应当设立第三卫生间。

事实上，推动建设第三卫生间，解决异性陪同老人、小孩上卫生间的难题，多个部委早已有所行动。

住建部发布的2016《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中，注明第三卫生间设置在一类固定式公共厕所，二类及以上医院的厕所，商业区、重要公共设施及重要交通客运设施区域的活动式公共厕所。

建设第三卫生间也写入了《中国妇女发展纲要（2021—2030年）》。其中提到，要加强符合妇女需求的卫生间建设，推动旅游景区、商场和服务区等公共场所建设第三卫生间。

此外，有关部门对旅游景点、公路服务区的第三卫生间建设也做出要求。在2017年2月4日的全国“厕所革命”工作现场会上，国家旅游局就表示，全国5Ａ级旅游景区都应配备第三卫生间。2021年5月，交通运输部办公厅也印发了《深化公路服务区“厕所革命”专项行动方案》，就第三卫生间做出了相应的要求。通知要求高速公路服务区，与具备条件的普通公路服务区，省国道服务区应设置第三卫生间，完善儿童如厕设施，满足异性家人陪侍使用需求。

不过，第三卫生间的建设和具体使用情况，仍待时间检验。据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统计，截至2021年11月，约有近1万座城市公厕中设置了第三卫生间，约占城市全部公厕数量的6%。

↑某大型连锁商场中第三卫生间设置在女性卫生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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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随机调查：

10家游泳馆、温泉仅3家设第三卫生间

记者调查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地的多家商场、游泳馆、动物园发现，第三卫生间在部分商场、园区未按规装设，而在一些游泳馆内则直接“消失”。

按照《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规定，大型商场、宾馆饭店、展览馆、大型体育场馆等都应该设置第三卫生间；而一般商场、超市、体育场馆、城市主次干道等地可以视条件设第三卫生间。

按照规定，大型商场都应设置第三卫生间。但记者走访调查多地发现，建造时间较短的、人流量较大的商场一般都设置了第三卫生间，但存在不规范等情形，而建造时间比较久远的商场通常未设有第三卫生间。例如，在某大型知名连锁商场的二楼，第三卫生间设置在女性卫生间里面，这意味着父亲带女童上厕所非常不便。在小朋友经常去的动物园，记者打电话询问发现，只有北京动物园表示设置了第三卫生间。

游泳馆、温泉等场所的情况更令人担忧。这些场所需要客人更换衣物，异性家长带孩入更衣室时更容易引发矛盾。

记者随机询问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武汉5地10家游泳馆、温泉，结果发现有3家有专门设立第三卫生间，1家设有无性别卫生间，可以用来更衣。其余的只有男女卫生间和男女更衣室，未设置其他房间。

除了建设不到位，近几年多家媒体探访过当地第三卫生间的建设与运用状况，均发现第三卫生间还存在使用率低的问题。

据《新京报》2021年报道，在北京动物园、另外一些商场的第三卫生间中，存在不干净、暂停使用、无遮挡等问题，导致使用率并不高。

今年2月，华龙网记者发现，重庆不少市民有些认为无障碍卫生间就是第三卫生间，导致了一些第三卫生间无人使用。同月，长江日报记者走访武汉多个商场和地铁站后发现，公共场所设置的第三卫生间大多只挂着母婴室或残障人士标牌，无第三卫生间的相关标语或提示，使用率不高。

2022年，时任全国政协委员的冯远就留意到，实际生活中仍有很多异性需要陪伴行动不便的老人、小孩上厕所的尴尬情况，于是递交了一份有关第三卫生间的提案。她表示，虽然城市内的第三卫生间数量在增加，但其实际的应用还存在问题。

据其观察，现存的第三卫生间“有的标志不清，有的堆满了杂物，有的为了方便管理，而直接一关了事”。

冯远表示，“首先，部分第三卫生间的建设是为了满足政策要求，内生动力不足，导致虽然建了第三卫生间，却并没有建好，所以要切实转变观念。第二，要推动人性化设计，使得第三卫生间功能设计更加贴合使用人群，比如要专门设置儿童如厕空间和洁具，安置婴儿护理台等等。第三，现阶段大众对第三卫生间的了解还很有限，限制了第三卫生间的普及使用，因此，应该加大宣传和科普力度。”

时隔一年，红星新闻记者采访了当选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的冯远。她表示，“现在我出去时就发现有很多地方都在改进。”

↑江苏飞慕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调查显示，常见市政公厕第三卫生间使用率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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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公厕第三卫生间：

配比居全国前列，老年人使用较多

记者注意到，上海市第三卫生间的配置比例位于全国前列。据悉，上海目前配建有第三卫生间的环卫公厕达到700余座，配置比例超过25%

为何上海近年第三卫生间的普及和推广如此快速？上海市公共厕所协会副会长马志恒认为，主要原因在于政府重视，所以相关政策文件落地快、地方执行力强。

在今年1月，上海市十六届人大一次会议通过的《上海市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以及去年12月施行的《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分别对无障碍卫生间、第三卫生间建设作出规定。后者更是规定，若大型商场、文化体育设施、旅游景点及其他人流集散场所若未按规定和标准配套建设公共厕所，可处三千元以上三万元以下的罚款。

对于景区、公园的第三卫生间建设，上海市绿化和市容管理局下发的《关于加强公园绿地适老适儿设施建设及服务的通知》也提出，新建或纳入提质升级计划的综合公园、历史名园、专类公园第三卫生间（带有婴幼儿护理等设施）覆盖率达100%。”

另一方面，马志恒也表示，修建和改造第三卫生间少不了地方财政的支持。

红星新闻记者从江、浙、沪多家厕所建设企业了解到，第三卫生间和男女厕所的报价并无太大区别，一般而言，第三卫生间需7平方米，每平方米造价约在1万-1.4万元之间，旧厕改造则报价更低。

在部分城市，第三卫生间的装配会高于2016年的《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中规定标准，“建造工程中我们会参考多个标准文件，综合考虑周边人群特征、人性关怀和甲方预算，尽量会按照高一点的标准来，而不是说勉强达标”，江苏飞慕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企划设计部部长张娅表示。

无锡市将于今年3月施行的《无锡市公共厕所管理办法》就扩大了设置第三卫生间的场所类别。其中规定，除了一类环卫公厕，有条件的二类公厕也应当设置第三卫生间。鼓励有条件的公厕增设母婴室等设施设备。

在上海，当地的厕所企业也会参照无障碍的设计标准。上海乐幻环境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梁明告诉记者，他们的第三卫生间会充分考虑老年人的需求和特点，会改进无障碍设施布局确保通行，安装各类助力扶手以及紧急求助装置辅助老人用厕。

马志恒告诉记者，目前上海市的老龄化程度较高，老年人群体对第三卫生间有需求。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上海全市60岁及以上的户籍人口为542.22万人，占户籍人口总数的36.3%。

张娅告诉记者，据他们统计，普通的市政公厕第三卫生间使用率无法与男女厕相比。但是，在周边多是公园的老城区，这里的市政公厕使用频率远高于男女厕所。数据显示，一公厕200多的人流量里，近八成都是老人在使用第三卫生间，“第三卫生间设置了马桶、有借力扶手，方便了老人，所以使用率也高”，张娅说。

↑江苏飞慕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调查显示，在老人多的街区第三卫生间使用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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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建议：

将更多场景纳入第三卫生间配置标准

上海市公共厕所协会成员曾参编多项公共厕所相关标准。马志恒表示，2016年的《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在制定时具备一定的先进性，也兼顾到男女厕位、无障碍和第三卫生间等需求。但在推进过程中，发现标准不能完全兼顾地方的实际需求，“厕所的应用场景很广泛，标准也无法包罗万象”。

马志恒提到，“像游泳池温泉这类场景，往往可能在设计环节没有考虑异性家长带孩的情况，就没有配备第三卫生间，容易导致尴尬或冲突发生”。他表示，“其实应当把它们纳入标准，比如归进一般商用场所，建议设立第三卫生间。”

马志恒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可以拟定地方标准从而满足当地居民的需求，与此同时，他也提到，一个标准的贯彻执行，往往需要不断的宣传宣讲，才能逐步贯彻落地。

除此之外，马志恒呼吁多部门协作，“比如商业场所、景区是不同部门管辖，而我们公厕设计标准更多偏向城市管理部门来设定，未来可能也需要多个部门联动，来推进第三卫生间的普及。”

记者从多方获悉，第三卫生间、母婴室、无障碍卫生间等合并或成未来趋势。

有厕所建设企业人员建议，因为第三卫生间的设施设备覆盖了无障碍卫生间和母婴室的部分功能，“从节约造价成本看，三者其实可以合并。”

冯远告诉红星记者，去年，她是把第三卫生间作为无障碍环境建设的一部分写进提案里，“我们也建议把第三卫生间和无障碍卫生间合并，不然设置太多，让资源也不能共享。”

不过，据冯远观察，第三卫生间可能存在与残卫不兼容的问题。冯远通过日常观察中发现，许多残卫可能出于安全考虑，具有进入后不能锁门的设计；但是，家庭卫生间出于隐私问题是需要锁门设计的。

记者注意到，于去年10月初次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草案）》第二十四条提到，“......建设或这改造无障碍卫生间，为有无障碍需求的社会成员使用提供便利。”针对此条，草案说明称，实践中的第三卫生间、家庭卫生间、母婴卫生间也应当整合到无障碍卫生间范畴，以节约社会资源、提高使用效能。

马志恒对此持审慎的态度。他告诉红星新闻，母婴室、第三卫生间以及无障碍卫生间三者功能合并，这会进一步增加第三卫生间的负载。“我觉得，如果是在空间充足以及资金充沛的情况下，三者都可以同时提供，他们各有各的定位。”马志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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