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四十年代，上海街头遍布咖啡馆，形成了以南京路、霞飞路（淮海路）、北四川路、静安寺路（南京西路）为中心的几个咖啡区域。

以静安寺路（南京西路）为例，从国际饭店三楼的咖啡馆和大光明电影院旁边的光明咖啡馆为起点，往西有冠生园咖啡馆、皇后咖啡馆、弟弟斯咖啡馆分店、广生咖啡馆、凯司令咖啡馆、泰利咖啡馆、飞达咖啡馆、维多利咖啡馆、CPC咖啡馆及良友咖啡馆等。

文|孙莺

(资料图)

飞达咖啡馆与CPC咖啡

▲德胜咖啡进口行广告

彼时沪上公认，静安寺路一带的咖啡馆档次最高，最好的咖啡和最好的蛋糕都可以在这些咖啡馆里尝到，如弟弟斯和CPC的咖啡、飞达和凯司令的栗子蛋糕、起士林的方角德国面包等，已经成为各自的金字招牌了。

▲凯司令咖啡与栗子蛋糕

飞达咖啡馆的前身是1928年的德国糖果公司，主营各式德国糖果、糕饼、果酱、巧克力等，彼时飞达咖啡馆仅作为德国糖果公司的附设咖啡室，设在店堂一隅。1929年5月5日，德国糖果公司更名为飞达糖果公司，地址在百老汇路17号。1934年12月11日，飞达咖啡馆在各大报上刊登开幕广告，中有“重行开张”之词，足见其乃老店新开。

▲飞达咖啡馆开幕广告，《新闻报本埠附刊》1934年12月11日

飞达咖啡馆毗邻平安大戏院，在静安寺路西摩路口（南京西路陕西北路口），地方宽敞，迂回有致，浅蓝纱的窗帘，柔软适意的沙发，气氛幽静，仆欧训练有素。因前身乃德国糖果公司，故所售之巧克力糖果相当有名，唯价钱较贵。其次是各式奶油蛋糕，选料上乘，奶香扑鼻，算得上全沪第一。冷饮也不错，尤以当场制作的鲜橘汁为此中翘楚。亦有不少专门来飞达喝生啤酒的客人，盖飞达实为德式咖啡馆，故啤酒和牛排极道地，其盛啤酒的酒杯口大底尖，像个花瓶，别具风趣。

▲原飞达咖啡馆所在地

金秋十月，新鲜栗子上市，各咖啡馆便以自制的栗子蛋糕飨客，以飞达的栗子蛋糕最知名。盖飞达精选小而圆的栗子，细细磨成粉，做成蛋糕，敷设极厚之奶油。入口，栗子如糯米般温香软玉，奶油细腻浓郁，堪称极品，几无可比。因苛求品质，飞达栗子蛋糕每日供应极少，略迟些去则有向隅之忧。

飞达栗子蛋糕的秘诀之一在于所用之鲜奶油，为其司厨秘制，奶味浓郁，入口清滑不腻。秘诀之二是忌加糖，因栗子粉自带甜香，若再加糖，则栗子本味失却。不谙此道之咖啡馆，制作栗子蛋糕时，一味求甜，且节约成本，舍不得用鲜奶油，故口感相差甚远。

奶油可可栗子泥亦是飞达咖啡馆的招牌。其制法是将磨细筛过的栗子粉放在杯底，然后加入大半杯热可可及小半杯奶油，调和起来，即成。家中亦能自制，将炒熟的栗子捣成泥，浇上厚厚的一层奶油，名之改良版的奶油栗子泥，在上海风行一时。

飞达的咖啡之所以冠盖沪壖，亦是凭借鲜奶油之效。别家咖啡馆煮咖啡加鲜奶，飞达则以鲜奶油入之，咖啡之丝滑浓馥，绝非浪得虚名。

嗜吃飞达栗子蛋糕的文人不少，冯蘅即是其中之一：

“咖啡馆中的点心，在秋天以栗子蛋糕称为隽品，飞达制此最负盛名，由于栗子蓉细腻，奶油又厚，而蛋糕的本身也轻松。独自到那边去阅阅翻翻报纸，看看女人，呷杯朱古力，吃二小块栗子蛋糕，消磨一个秋天的薄暮，在我这种人已算是享福了。”

彼时沪上咖啡馆中所售咖啡，大多为三个牌子，CPC、SW和Maxwell。Maxwell即麦克司惠尔，亦称为洋房牌、墨屋咖啡 ；SW常被译为“爱斯特别流”，皆为美国所产之咖啡。CPC为德胜咖啡行所出品，为宁波人张宝存于1935年在百老汇路22号所创办的咖啡豆进口商行，CPC为张宝存英文名字的缩写。

就价格而言，CPC价最廉，约为十五元一杯，SW和Maxwell的价格是CPC的二倍多，约为四十元一杯。就口感而言，SW和Maxwell较为浓醇，然因价昂，非暴发户者，少有客人点。

抗战时期，海运阻断，进口咖啡豆断货，市面上几近绝迹，原本售价七八角一磅，出一百二三十元一磅的价格也很难买到。然而张宝存似乎未卜先知，提前在仓库里储存了大量阿比西尼亚、爪哇、菲律宾、巴西等地的生咖啡豆，烘焙加工后再以CPC的品牌包装出售，很是发了一笔财，遂在静安寺路1472号开设了一家CPC咖啡馆，不仅零售咖啡豆和现磨的咖啡粉，店内亦设有咖啡座，以半价售现煮咖啡飨客，热气腾腾，香沁入鼻，生涯极盛。

早上，每行至静安寺路一带，就能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转身走进咖啡屋。当时很多文化人都是CPC咖啡馆的常客，如徐蔚南、唐大郎、傅彦长、方沛霖、潘勤孟等。电影导演方沛霖，自CPC开张以来，每天光临，风雨无阻，没有一天误过卯。

抗战期间，徐蔚南在重庆犹忆海上咖啡，他在《食三题》中写下这样的一段文字：

“喝咖啡的严令下，能得喝下这杯咖啡，实在是走运，后来在同乡丁趾祥兄处又吃到了他所秘藏的SW咖啡，后来，又在一个公务员的家里，又吃到了SW咖啡。我是与其吃咖啡还不如吃好茶的，但物以稀为贵，在上海战时只有喝CPC的咖啡，无SW牌子的了，到重庆后反而得着，自然最高兴不过的。”

1944年，张宝存又在泰山路（即今淮海路）534号开设CPC咖啡分店，生意亦是极好。因离巴黎大戏院很近，所以泰山路的CPC咖啡馆成为明星们集中的地方。每日下午可以看到不少的影人，如徐欣夫、李萍倩、王引、严俊、屠光启、顾也鲁、欧阳莎菲、杨柳、仓隐秋、王丹凤。

作者介绍

孙莺

孙莺，海派文献研究工作者，古代文学硕士。出版有《咖啡文录》《近代上海咖啡地图》《近代上海影院地图》《近代中国影院地图》《影人忆旧》《影人文墨》《旧时书肆》《名家书单》《旧时上海》《旧时北平》《旧时广州》等。现任闵行区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1959年，德胜咖啡进口行更名为上海咖啡厂

编者按：

本栏目来源于1994年2月8日创刊的《静安报》副刊《百乐门》。在微信平台，“百乐门”将以全新形式向读者展示。每周定期推送，换个角度阅读静安。投稿可发至 jinganbao2016@126.com

作者：孙莺

图片：岁月静安，部分由作者提供

编辑：施丹妮

栏目主编：施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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