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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今天出版的《解放日报》关注上海公厕关门时间问题
最近网上有个话题蛮有意思,不少外地来沪的游客在社交媒体上发帖吐槽同一个问题:上海的公厕为啥晚上不开门?
一位游客说,自己晚上10点多在外滩附近扫街,想找个厕所,却发现不是在维修就是关着门。还有网友说,自己凌晨Citywalk,尿意袭来,搜了下附近公厕都关着,连肯德基都关门了,逼得去高铁站上了个厕所。
一些专车司机表示,晚上不出来接单,就是因为夜间如厕难。实在不行,司机只能找个僻静处,躲在自己的车辆旁小便。
还有饮食店的店员抱怨说:“一般到晚上8点50分就不让进了,如果晚上9点以后有需求,很可能就是在路边解决。”
说实话,刚看到这个问题我愣了下:难道上海的公共厕所不是24小时开着的吗?
仔细一查,还真不是。
据媒体报道,目前上海一共有2900多座环卫公厕(可以简单理解为政府投资建设的公厕),还有约1万座社会公厕(如百货公司、酒店等地的厕所)。其中,大部分环卫公厕一天只开放14到16个小时。稍加留意,你会发现,大部分公厕门口贴着营业时间,通常为上午5点到晚上10点。社会公厕也基本如此,上海地铁最晚11点半结束运营,这还是在节假日,平时晚上10点半也就停运了。上海通宵酒吧和网吧也非常少,一般到凌晨一两点也就关门了。
也就是说,夜晚确实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段,在上海是很难找到厕所的。
也难怪网友会质疑:这与上海东方不夜城、国际大都市的定位相符吗?怪不得上海夜经济发展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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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营业时间,其实并不是个新问题。
早在2002年,《新华每日电讯》的一位记者,就在文章中提出质疑:
“从早上5点到晚上10点左右,是上海大多数公厕的开放时间。关门时间与绝大多数商店歇业的时间仿佛。这也给那些晚上、特别是夏夜还滞留在路上的行人带来了不便。”
20多年过去,这个现象依然存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从上帝视角指责公共服务不到位,是简单的,但如果把它放在城市治理的框架里去理解,可能答案就没那么简单。
公厕24小时开放,带来首要的问题就是干净和安全如何保持。
上海一位官员曾对媒体表示,不能因为深夜和凌晨是“加出来”的,就降低公厕的服务品质和卫生水准。要做到正常开放时段和延长时段一个样。我想这恐怕不仅是官员的要求,上海大部分市民都忍受不了厕所变脏。更加不用说,无人值守的公厕还存在安全隐患。
那加个人值班不就行了?这就带来了成本的问题。上海的环卫公司做过实验,拿出一座公厕进行24小时开放,为此增加一个深夜班组,专门配备两名管理员,如果全市近3000座公厕都这么干,要增加多少钱?我没有数据测算。但广州市的一组数据或许可作参考:2019年全市1649座环卫公厕实行免费纸巾和洗手液供应,花费约2000万元/年。而这2000万元开销,还仅仅是广州环卫公厕运营成本的其中一部分。
可能也有人会说,只要市中心的厕所开放就行,问题是上海的特殊性还在于其多商业中心的城市结构,如果考虑到市民或者游客的便利,仅仅开放外滩周边的厕所是远远不够的。
别忘了,政府规划对建造厕所的选址、数量和成本本身就有现实考虑,这个成本不可能无限增加,必然是理性计算的结果。
高活力、强秩序和低成本,共同组成一个“不可能三角”,这个“不可能三角”,恰恰也是政府管理的难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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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难的是,上海还是一座对“秩序感”要求特别高的城市。
从正面看,这意味着城市干净整洁、光鲜靓丽,但从反面看,这也意味着城市少了很多烟火气,甚至“蛮气”。这里的蛮气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很多时候,这种力量就是城市活力的同义词。
我在很多城市都看到过这种活力,特别是在深夜。
之前去长沙,惊叹于凌晨两三点马路上还有乌泱泱的人群,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小吃摊,大家吵吵嚷嚷,挤作一团,很难说干净整洁,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活力十足。我问长沙朋友,你们凌晨还有公共交通?朋友笑了:我们有摩的啊!
成都也是个夜生活非常丰富的典型例子。当地有家很有名的“厕所串串”,据说当年老板就是在厕所旁边搞串串,生意火爆,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厕所串串好味道。你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上海,或者被上海市民所接受。
去过重庆洪崖洞看夜景的朋友也说,热闹归热闹,但从上海人的角度觉得太乱了,想来当地管理部门为了保留这份活力,肯定在管理上做了不少妥协和变通。
这不仅应该代表大多数上海人的复杂心态,甚至整个江浙沪——“江浙沪没有夜生活”,是互联网上出了名的梗。上榜的有苏州无锡,也有绍兴嘉兴等地。前两年,苏州发展夜经济,搞了个姑苏八点半的活动。因为活动结束得早,大家调侃“以为是八点半开始,没想到是八点半结束。”
既要有活力,又要有秩序,上海也不是没有过尝试。这几年夜经济火热,上海提出要打造一批夜经济集聚区,同时也提出了一整套刚性要求,包括干净整洁、垃圾处理、消防安全等,从结果来看,就是活力不足,很多所谓“夜市”,更像是行政力量主导的人造夜间景观,不是市场自发形成的消费场景,很难保持长期的人气。
说到底,“夜经济”就是靠野蛮生长来的,并不是可以规划打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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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也好,夜经济也好,难道真的只能在“刚性要求”和“全都不管”里二选一?倒也未必,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要相信人民群众的智慧。
上海人应该都知道乍浦路美食街吧,30多年前就名声在外。据说那是改革开放后上海第一条自发形成的美食街。
彼时遇到的问题,也是此时遇到的问题。
据亲历者回忆,刚开始,乍浦路上有街面房子的人家先用自家房子开店。挖地三尺,下面营业,搭出阁楼自己住。油烟气和喧闹声,扰民更是难免。于是,楼上居民以及靠近后弄堂的第一排居民一状告到了居委会。
居委会最后解决问题的办法很有意思:饭店照开,居民也不用搬走,所有受影响的人家都可以得到一台立式摇头风扇,价值180元左右,这笔费用由小饭店老板们分摊。
多么具有中国智慧的解决方法!
这个办法放现在的上海,大概率是行不通了,但我猜测,类似的智慧,在一些直觉上认为“脏乱差”但活力十足的二三线城市,还大量存在着。规划学界也有一种观点认为,城市生活需要一点无序性才好。比如《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作者雅各布斯就认为,有效率的城市未必能实现长久发展,相反,也许那些看似效率低下或发展无序的城市会获得更多的后劲。
上海的厕所保洁人员在公共厕所前拍摄艺术照
当然,城市肯定不是越乱越好。这种无序性的边界在哪里,和城市的容“乱”度密切相关,而容乱度的高低,则是治理成本、政策要求、市民文化等诸多因素相互博弈的结果。这个最平衡的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只能不停去尝试。
这两年,我们经常把“城市的精细化管理”奉为圭臬,这当然没错。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越精细也意味着越来越刚性,越来越缺乏弹性。在各种KPI的考核下,基层干部想要做些探索和尝试,就要面临失败或出事的风险,这种风险可能是“一票否决”的。慢慢的,基层就丧失了“180元买只电风扇”的自主性和创造性。
上海的厕所到底应该开到几点钟?这个话题20年前可以讨论,今天也应该讨论。我有时候觉得,城市治理很像摊煎饼,这面快糊了就赶紧翻那面,那面快糊了就翻这面呗,多试几次,进退有度,脑筋灵活一点,总不至于毫无办法。
就像老祖宗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过头,也不能缺位,有点耐心总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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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公众号“狮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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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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