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好随时被感染的准备了，我这人从小买彩票都没中过，所以知道自己不会成为10%的幸运儿，但也不会成为0.1%的倒霉蛋。——Fu大爷

12月16日这天上午，在上海生活的北京人Fu大爷习惯性点开蜂鸟，此时单池里已经积压了一堆订单。

(资料图片)

下午，有朋友给他发来一条新闻：北京海淀区正号召普通市民去送外卖。“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上海可能是遇到了相同的情况。”这天晚上忙完，他冒雨骑车送了两单药品。

Fu大爷是今春上海实施全域静态管理期间在网络上走红的，作为送药骑手的他当时拍摄的一段空无一人、一车的徐家汇视频被疯狂转发。

近日，随着上海感染奥密克戎人数呈几何式增长，Fu大爷再次做起了送药骑手。他接到的第二单地址就在徐汇区，当他骑车路过徐家汇时，在同样的地方拍下了一段视频：冷雨夜的马路上，一片车水马龙。“虽然因为寒潮和病毒的影响，很多人不愿意出门，但你看到排成长龙的汽车等红灯的景象，就会觉得这座城市始终在有序运行着。”

本报记者曾经在今年5月采访过这名疫情期间客串外卖小哥的业余脱口秀演员，http://static.zhoudaosh.com/029E5B14F500C83AFE491D5927C33BD084C20AD3B324F079121303C845A2D3BE?preview=154249261

如今我们再次找到他，听他讲述不同时期送药的不同感受。

以下为Fu大爷自述：

现在送药的风险性大多了

其实从今年6月以来我就很少做骑手了，生活逐步恢复正常后，我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忙。但平台系统是这样规定的：如果骑手隔一长段时间不送外卖的话，你的骑手资格就会被收回。所以前几个月，我基本上每周会接个一到两单，我就体验个生活。

但我感觉上周中以来情况明显吃紧，单池里积压的订单越来越多。所以从16日以来，我又重操旧业了。人们的需求一天比一天多：昨天我去药店拿药的时候发现店员装好的药品袋还不是特别多；但今天我去药店里面看了下，有20单左右药品，一个个袋子整整齐齐排列在地上。昨天我才送了一单药，后面的订单就都是送餐的了；今天早上，我连送了3单。送完一看系统里还有，但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这不，就我现在和你说话这会儿啊，就有10单没人接。前几个月，系统里很少能看见积压3个以上的单子。

其实我们能看到的单子都是被骑手们筛选过一轮的了，系统会先自动给骑手配单，但如果骑手运力满了，或者觉得单子不顺路，他可以把单子拒绝掉。这样单子才会到单池里，那其他的骑手看到就会去捡。

这也是我5月份的时候才琢磨出来的，当时我去买咖啡，看见两个外国人在店门口。他们不能直接购买，只能叫外卖。然后我就跟他们说：“你们下个单，我看我能不能抢到。”他们下完单，我这边等了将近10分钟才接到单，就说明这个单子应该至少被两轮骑手拒绝过。

前两天有记者采访我问起，相比今年春天，现在送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首先，现在吃饭方便很多。那会儿还得随身带吃的，这会儿餐厅、咖啡店、超市、便利店哪哪儿都开着门，你想吃什么，进去买就是了。所以对于骑手的便利度而言，两个时期有着天壤之别。

但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们现在送药比那时候的风险大多了。当时大家都在家里，我们采取无接触配送的方式，不会进小区。现在所有的药都要送上门，而且最近买药的人里很大比例都是已经感染的。所以现在做这个事的风险性高出很多，作为骑手一定要做好防护。

我不知道骑电动车的小哥怎么样，但我因为骑自行车，所以没法戴N95，呼吸太困难了，我就还是戴医用口罩。其实饿了么平台给我们骑手的指南上也强调，最起码要戴外科医用口罩。

而且所有我送的单子都不会直接和客户见面，我到了以后就打电话给他们说：“给您放门口了，开门就能看到。”我也提醒他们拿到药物以后要消杀。我自己一直随身带着酒精喷雾，每送完一单我就喷一喷。

饿了么平台上也会进行抽查，比如送完两单就会让我们进行自拍，要看骑手们有没有规范佩戴口罩等。

作好随时被感染的准备

经过前几天试下来，我决定以后每天早上6点半、7点出门，送两小时，然后这一天就结束了。

因为我也有工作，不可能把本职工作停下来，还像4、5月那样一天送上几十单，我没这个能力两头兼顾。此外，早晨送药街上人还少，可以减少相互传染的几率。而且早上起来看到的订单很有可能是夜里就下单了但一直没人接，所以这样的订单是最需要被先送到的。反正原来我每天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出门晨跑，现在等于换种方式锻炼。

我在视频里说过，现在自己送药的性质和当时不一样，那时真是雪中送炭，这会儿我就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觉得自己现在和当时心态上最大的变化，在于我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感染的准备。

很多医生和专家都说了，全国超过90%的人都会被感染，骑手又是高危人群。我知道自己不会是那不到10%能逃过去的幸运儿，我从小买彩票都没中过。也就是早晚的事呗，躲不掉。做好心理建设就行，我反正也不会是那0.1%感染以后变重症的倒霉蛋。

我现在每天出门前都测个抗原，要是阳了就给自己关家里。我已经储备了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的食物，经过了过去的这个春天，我养成了囤罐头的习惯。因为我常年吃素，所以给自己囤了各种蔬菜和素食罐头，米、面、油也都不缺，唯一不太多的是鸡蛋。反正我如果要在家扛半个月，虽然不会吃得特别好，但也绝不会饿着。

我此刻的感觉就是，眼下这种情形要比4、5月份的时候好很多。当时我们处在一个很迷茫的阶段，不知道形势什么时候可以好转，看不到一个头。而现在，你看得到出口，自然也就有了希望。

因为第一波感染的骑手康复大概需要10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目前是最困难的时候，10天之后情况就会比现在好很多。所以我们只需要扛住10天半个月，等到运力恢复正常了，生活就会方便不少。

现在的等待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要做多久骑手，也许等到正常生活回归吧。

至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找回正常的生活，张文宏医生说，大概还要2到4个月。也就是说，经过三年的等待后，终于是要熬出头了。

这三年里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如今和之前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了。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以往每年都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我一年平均飞行里程数在20万到25万公里。你知道这三年里我飞了多少公里？今年飞了1.5万，去年飞了2.7万，前年飞了6万。这6万公里里面，还包括了去美国的一个来回。

说到这里，我可以讲讲那次经历——我在之前的采访中从来没有提及过的一次经历。

2020年2月底，我到了西雅图。此后美国疫情迅速暴发，回国航班一票难求。我在当地一座岛上滞留了5个半月，差点就成为非法滞留者了。（注：Fu大爷的签证可以在美国停留6个月）我记得当时有个朋友花了小10万元才抢到回国机票，我运气还算不错，最后花1.6万元买到一张全价票，但并没有涨价。

在西雅图给自己理了发

你可以想象这种完全不知道要等多久，却又不得不眼睁睁地等待的感觉吗？我在岛上每天晒太阳、看书、锻炼身体，过着退休生活，却眼看着钱包一点点憋下去。我当时正在读美国作家彼得·海斯勒（中文名何伟）写的《江城》，读到最后，他写道，“我终于不再担忧未来或者过去，我于是看了这座城市最后一眼。建筑物灰蒙蒙的……”

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这座小岛最后一眼，我想回家……

所以我现在一直劝身边的朋友，我说我们就快解脱了。这一波是辛苦了点，受罪了点，但我们知道它马上会过去。我看新闻说保定那边已经在渐渐度过感染高峰，开始恢复了。我想，北京、上海、广州……所有地方迟早都会好起来，我们现在的等待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前两个月我因为工作在泰国曼谷呆了一段时间，我发现那里90%以上的人群都会自觉佩戴口罩，而当我来到医院进行体检的时候，那里也是井然有序，不存在任何医疗挤兑的现象。我确信，这也将是不久之后我国城市的普遍状态。

随着国门渐渐打开，我应该还是会恢复原来的工作节奏。

但这三年我被动地留在国内，其实也很享受。我开始真正了解上海，跟爷叔阿婆聊天，对上海文化的了解比原来深刻很多。这是一个慢慢发现自己生活的城市、慢慢和这里的人产生联系的过程。

这种联系一旦建立起来，就不会再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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